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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重庆⑯|张恨水重庆好故事 雾之城,梦中人

阅读量:0 发布时间:2025-03-05 14:05:00

新重庆-重庆日报

一艘船,一只手提箱,独身前往重庆;一行人,一句邀请,付出八年光阴。

一九三八年一月,一艘来自武汉的轮船驶入重庆朝天门的码头,山朦胧、水朦胧,一切都像藏在梦中,唯有昔日老文友的身影和声音让沉睡在浓雾里山城有了现实之感。“重庆地势如半岛,山脉一行,界于扬子嘉陵两江之间,扬子南岸,沿山居人。街市村落,若断若续。统称之曰南岸,嘉陵之北,一城高踞山巅。与重庆对峙,则为江北县……江巴雄险,固亦未见其微也……”这是他与重庆的初识。

这位文学跋涉者的脚步,冒着纷飞的战火和与妻儿离别的苦痛,抵达了重庆文艺界的大门,敲响了新闻界的钟声。他就是张恨水,昔日老文友张友鸾转达了《新民报》社长陈铭德先生的诚意邀请,自此,他便成为正谋求复刊的《新民报》报社的主要成员之一。

武汉沦陷逃难的人们纷纷涌进重庆,半年后妻子周南也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千里迢迢赶往重庆与张恨水相聚。此时房租不断地上涨,最后张恨水不得不把家从城里搬到郊区,刚到郊区时他租了两间干净明亮的瓦房,但随着逃难到乡下的人越来越多,房价不断上涨,房东为谋利,二话不说将张恨水一家人扫地出门,窘迫之际,好友老舍前来帮忙,将坐落于深谷南温泉“抗战文协”搬迁后空下的三间茅屋给张恨水一家来住。

但看院中的花影树影,在窗明几净的书桌前读书写稿,对张恨水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大多数时候他是在日本飞机的轰炸声中创作,亦或是与屋顶的雨滴和窗口的冷风一起执笔,条件艰苦但他乐在其中,《山窗小品》里长夜不寐,遂只身微步而上的断桥;漫行山间,采四季各有其美的野花;披衣而起,欣欣然寻鸡鸣声里的生气……将所居之处“北望斋”戏称为“待漏斋”一事更是其乐观豁达的体现。就是在这三间茅草房里,张恨水用自己犀利辛辣的文笔讽刺达官贵人骄奢淫逸,用满腔的爱国热情鼓舞士气激励民心。

“‘关’这个字在中国文字里,已够严重。‘关’上再加‘最后’两个字,这严重性是无待费词了。最后一语,最后一步,最后一举……暗示着只能成功,不许失败,这是呐喊”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五日的发刊词他写得明明白白,本副刊就是为针砭时弊,宣传抗日,鼓舞民心所作。“本栏名《最后关头》,一切诗词小品,必须与抗战唤起民众有关。”三月下旬他再一次告白读者。这些话并不是空喊口号,他经常用笔名“关卒”发表诗文团结民众,也用漫画揭露汉奸的丑态,尤其是《八十一梦》的连载受到了读者的强烈喜爱。

“北望斋”三字下,竹片糊泥的墙边,破旧的书案上,总是能看见一个背影笔耕不辍,偶有摇头叹息,偶有快意大笑,短小精悍、一针见血的“关头语录”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诞生了。当权者的文书下,金碧辉煌的洋房里,一群眉头紧蹙的达官贵人、富豪绅士正愤怒地交谈着什么,一纸文书下达,《最后关头》于一九三九年五月三日停刊。“就这样结束了吗”张恨水不甘又愤怒,无权无势,手无寸铁,唯一的武器——报刊也要被停发了吗?经过多方的周旋和张恨水不懈地努力同年八月十三日复刊,那天他发表了《久违了》一文,委婉地表达了停刊的缘由自己的无奈和愤怒,他继续创作小说、散文和诗词等等,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像一把匕首能以寸铁杀人,一针见血,辛辣干脆极具讽刺意味。但三年后《最后关头》仍旧被迫停刊,生命的句号匍匐在张恨水的脚边,却成为了逗号迎来了它新的开始。张恨水的爱国热情和坚定决心延续了《最后关头》的生命,《上下古今谈》的诞生再一次轰动了重庆,于聊天中见社会黑暗,在戏谑里暴露权贵丑态。张恨水用自己渊博的知识和敏锐的洞察力以古喻今讽刺腐败,话有所指但不指名道姓,成为了街头巷尾、家喻户晓的谈资。这一次办刊持续了三年半之久,直至抗战结束《新民报》搬迁。与此同时他还投身抗战题材的小说创作,写出了《虎贲万岁》《东北四连长》《巷战之夜》等名作。

在重庆的八年光阴艰苦但充实,在八年里他没有做过一件新衣服,一件衣服洗了又穿,破了就补,出席正式会议时他就套上在旧衣摊低价淘来的马褂,为此人们还戏称他和同样穿马褂的潘梓年为“重庆新闻界两马褂”,长年晚归的他深深感动于妻子周南贴心的准备,“新闻吾业归来晚,风雨灯窗候打门”就是为纪念这份真挚的情感所作。

“不知不觉,在重庆躲过了八年的暴风雨,现在要走了,我实在有点依依不舍……”抗战胜利的消息传到重庆,阔别家乡太久的张恨水即将离开重庆回到家乡安庆。

山城的雾一如当年,当年的人已不似往昔,他只身前来,他携眷而归,“壮年入蜀老来归,老得生归哭笑齐。八口生涯愁里过,七年国事雾中迷。虽逢今夜巴山雨,不怕明春杜宇啼。隔水战都浑似梦,五更起别海棠溪”。

雾中的人没有撑伞,没有戴帽,久久凝望于江对岸的山城,一声轮船笛鸣,叫醒沉睡在雾中的重庆,一切好像大梦一场。

(刘孟然 范国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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